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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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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

那夫子力道奇大無比, 揪著孩童衣領,直將那孩子勒的面色發紫,在空中虛蹬的小腿也逐漸停止掙紮。

地上跪著的三千男女毫無表情, 只一個勁的朝著裂縫處重覆機械的叩首動作。

“你要射殺燕東來, 連同他的孩子也不放過?小小年紀,好歹毒的心腸!”

地縫中冒出紅光,類似蒲公英的光點從中飛出,朝四下飛散。飄過跪地叩首的三千男女, 掠過夫子皺巴冒著黑氣陰翳的臉,照亮孩童驚懼的五官。

“對、對不起……”孩童竭盡全力從口中憋出三個字來。

“對不起?”夫子冷笑一聲, “我不要這輕飄飄的三個字,我要你為所言所行付出等同的代價。”

他松開手,孩童身子竟似是被無形絲線懸掛當空, 提線木偶般掙紮著。

“要認罪,自當得有見證。”

夫子朝著地縫方向伸出手,掌心黑氣噴湧而出,地面再次開始震顫,那裂縫中飄出更多光點,如同往火堆潑了一勺熱油, 火星飛濺。

地面左右晃動不已, 恍若有什麽巨獸咆哮著, 巴著地縫邊緣想要破土而出。三千男女身形東倒西歪,也意識不到危險到來, 仍舊鍥而不舍的沖著縫隙之處接連叩首。

地縫明光大盛, 有三尊泥塑從地縫中緩緩升起。兩男一女, 清一色月白色長袍,腰系金玉穗, 高五米有餘,身姿魁梧挺拔,手握長劍,威風凜凜。五官銘刻清晰,以色彩染之,雙目漆黑卻無神采,微垂眼簾凝視世人,被底端火光映照眼底,平添一股詭異森怖之氣。

躲在暗處看到這一幕的江如月握著傀儡的手指驀然收緊。

那泥塑穿著,分明是她望仙宗裝束……

似是在回應她的猜想,那夫子冷笑一聲,“用你的血,祭奠燕長老三人,以儆效尤!”

他指尖微動,那漂浮在空的孩童便不受控制的泥塑飛掠而去,地縫中伸出無數藤蔓,尖刺在火焰中閃爍寒芒,瞄準了那孩童咽喉、心臟,血液最容易噴濺的地方。

夫子懸浮在空,一手捋須,雙目被火光映照出兩點寒芒,期待的望著孩童飛掠方向,捋須的手都跟著頓住。

咻——

虛空一箭破風,如流星飛射而來。速度之快,那夫子扭頭剎那,擦著他鬢角飛過,帶下一縷白發。箭矢勢頭不減繼續向前,越過孩童直奔地縫伸出的藤蔓。

藤蔓聞風而動,將箭矢死死纏住,箭羽上一紙符咒瞬間發動,將那些個藤蔓炸的四分五裂,氣浪將虛空孩童震的倒飛後退。

素影掠空而來,將那孩童穩穩接住,飄然落地。

“是你……”夫子兩眼瞇起,深吸口氣,從鼻腔噴出兩團黑色霧氣,“穿著望仙宗的弟子袍,來破壞望仙宗已故長老的祭奠儀式?”

江如月掃了眼那三尊從地縫中升起的泥塑,正色看向虛空夫子,“望仙宗已故的長老,是要祭奠亦或者是其他,自有望仙宗的人來辦,還輪不到妖魔插手,汙我正派門楣!”

“正派?”

那夫子像是聽到什麽驚天笑話,瞳孔睜大,而後仰天大笑,“天底下宗門皆稱正派,如今連淩道微賊子帶領的望仙宗都敢稱自己為正派了!滑天下之大稽!滑天下之大稽!”

他笑聲尖銳刺耳,譏諷之意毫不掩飾。

江如月眼底蘊出紅色,握劍的五指收攏,“不許你侮辱家師!”

腳下猛地一踏,地面霎時龜裂開來,素手染寒光,整個人化為一道流光朝那夫子迎面而上。

劍聲淩厲,撕裂長空,只聽猙然一聲,那夫子指甲伸長,將三尺青鋒擋於身前,格格作響。

他身上烏雲沸騰翻滾,“宗門便是正派,我等便是邪惡?簡直無稽之談!自古以來,勝者即正義,爾等不過那日僥幸活了下來罷了!”

“一派胡言!”江如月秀眉倒豎,劍身微光大亮,將夫子逼的連連後退,“是為正,是為道之所向,方才存活於世!”

那夫子面上泛起譏嘲,“被養在溫室的女娃娃懂得什麽?”

他掌心黑氣噴湧,江如月面色微變橫臂飛退。

夫子寬松衣袍下黑氣翻湧,恍若踩著一片黑雲徐徐上升,鬼火般的兩眼凝著江如月方向。

“我瞧你年歲,應當也未破身,既然不是來參加奠禮的客人,那便一並留下,用純凈的血,滋養燕長老覆生歸來!”

他雙臂平展,闊袖鼓風,數不清的黑氣翻滾湧出,源源不斷盡數渡入地縫之中。

方才在縫隙中攀爬尋覓獵物的藤蔓恍若吞了營養液,瞬間粗壯數倍,尖刺嵌入地面,深海怪物的觸手般攀爬向上,逐漸顯出全貌。

通體漆黑帶有彩色斑點的纏絲,宅院般龐大的軀體,周身藤蔓如蛇亂舞,傘狀面上生著一張鋸齒狀的嘴,咧開一笑,露出森森白光。

“開始吧。”夫子收手,志得意滿的落在那巨大的纏絲身上。

粗壯如成人大腿的帶刺藤蔓旋風般揮舞起來,傘上彩色斑點源源不斷的噴吐出銅錢大小的光點,借著藤蔓揮出的風勢朝四面八方擴散。

彩色光點落地,就地生根,長出纏絲幼體,落在三千男女身上,脖頸上的纏絲再膨脹一倍,紮在脖頸的根莖開始加速吸食人體血液與精氣,原本鮮活的一張張臉,逐漸枯槁幹癟,如同被寄生蟲吸去養分的樹。

“孢子……”

江如月面色微變,當下拋出傀儡擋於身前。

那片片光點落於傀儡之身,如同落在一片荒地,毫無紮根之處,無力滑落在地,將江如月周身圍攏。

“女娃娃!”夫子捋須高聲喊,嗓音含著難以抑制的欣喜,“今日我勝,我便將你宣揚成十惡不赦的妖女,你猜世人會如何傳頌你?”

“無所謂世人如何評論我,我問心無愧即可!”

江如月雙手結出繁覆咒印,懸浮在空的四道傀儡忽而光芒驟亮,四方將出,握劍持弓,威風凜然。

將要t動作,前方夫子雲淡風輕的擡起手,一個不過七八歲的女童騰空飛起,落於他掌中。

“你不是自詡仙門正派嗎?可不能為了斬妖除魔,而罔顧世人性命,瞧瞧……還是這麽小個女娃,還有大把年華呢。”

“卑鄙!”

江如月怒罵一聲,揮袖剎那,四方將化為傀儡,重回手中。

夫子得意的笑著,將手裏鉗制的小女孩放至身側,掌心貼著她的頭頂,如同摩挲手杖般撫摸著她的頭頂。

“我聽聞望仙宗定安峰上下前段時間被盡數屠殺,唯有一女子逃了出來,乃是淩賊子的愛徒——江如月,可是你?”

“是我又如何?”

江如月一邊附和他拖延時間,一邊手在身後悄然結印,“你又是什麽人,怎麽那般關心我宗門之事,莫非是叛逃逆賊?”

“叛逃?逆賊?”那夫子嗤笑一聲,周身散著的五顏六色光點如螢火蟲飛舞,“待你到九泉之下,你那道貌岸然的師尊會告訴你我究竟是誰。”

“無需詢問,我師尊定然不會將逆賊記在心上。”

“淩道微倒是教了好一條忠心的……”

最後一個字還未說出,夫子面色微變,餘光掃向身側。

飄散在周身的孢子光點,突然有一顆化為傀儡,一劍劈砍向他。他側身躲避,那傀儡順勢抱起小女娃飛掠到遠處。

地縫跳躍著詭異火光,密集的光點從中飛舞躍出,漫向四方,仿佛數不清的火種飄向大地,照亮了地上野花野草,還有新生出來成片的纏絲。

那纏絲母體藤蔓分接到三千男女脖頸的孢子上,導出精血怨氣,再以藤蔓連接到身後三尊彩色泥塑口中,源源不斷的註入之下,那些泥塑冰冷黃灰的面上,竟出現幾分活人的生氣血色。

夫子勃然大怒,周身黑霧洶湧將他整個人包裹在內,一雙眼如鬼火跳躍其中,詭異森森。

“不愧是淩道微教出來的小畜生,手段不少,自身都難保,還有空救人,不是要貫徹正派之道嗎?這兒這麽多人,我倒要看看,你救得了幾個,又能護自己到何時!”

雙袖鼓風,黑氣幻化出巨大手掌,朝三千男女抓去。

江如月身後幾頭巨鷹騰空而起,長幾米的羽翼齊齊煽動,狂風驟起,將空中飛舞的孢子盡數吹向相反方向。

“謝謝你找了片荒地,不會牽連到更多的人。”

江如月拔劍欺身而上,四方將緊隨其後,攻勢兇猛,如猛獸出籠,將夫子擊的節節敗退。

“辱我師尊,汙我宗門,踐踏生命,這一筆筆賬,我現在就跟你算個清楚!”

手中三尺青鋒寒光越閃越快,她發絲飛舞露出冷厲眉眼,身後四方將隔空一箭射出,夫子側身躲避,被一箭射穿小腹。

刺痛灼熱感自小腹化開,緊接著有符咒炸裂開來,黑霧升騰,將視線隔絕。

沒有等到想象中的痛苦哀鳴,安靜的恍若石子落入湖中,輕輕蕩開漣漪。

江如月面色微變,持劍沖入黑霧之中,一劍刺了個空。

地縫之中,傳出滄桑又飽含譏誚的冷笑聲。

“小女娃,你的確有兩下子,恕老夫不奉陪了。”

江如月提劍要下地縫,卻被纏絲母體揮舞藤蔓阻擋在外。

無論劈砍多少劍,用多少符咒,那藤蔓像是蚯蚓般斷而覆生,數量成倍增加。

“阿月!”

遠處風聲急掠,熟悉的青色身影眨眼落至她身前,攬著她腰身避開藤蔓一擊,落於安全處。

“那個夫子呢?”顧長青大致掃了眼周遭情況,看著滿地纏絲,還有突然生出的纏絲母體,眉心微斂。

他方才也經歷了一場苦戰,額上水光分明,後背也有汗珠黏濕衣服,緊貼在腰身,緊致結實的腰身曲線更加明顯。身上有些小傷口,但好在並無大礙。

“在那個地縫底下,”江如月語氣急促,下意識抓住顧長青手腕,“你來的正好,上面交給你,我下地縫,咱們分頭行動。”

“等等!”

顧長青抓住她手臂,望向地縫方向。

裏面透著橘黃明光,還有數不清的光點如同噴吐毒液般潑灑向地面,沾在地面剎那,幻化為纏絲。

“母體上噴吐出來的孢子數量,遠沒有地縫下的多,地縫下怕才是它真正的本體,你留在上面,我下去。”

他眼眸漆黑,彩色光點從身側飛掠而過,映照著他俊臉彩光變幻。

“你修為不及我……”

江如月還待要再說,被他不容置喙的拉至身前。

他擡頭掃過漆黑夜空,漫天紛飛的光點如同星辰裝點了夜色,若非是如此情形,與阿月在此處靜坐一會兒也是極好的。

“纏絲會讓人性情變得極端,果敢者更為果敢,懦弱者更加怯懦,眼下還有母體在此,只怕情況會更加糟糕,雖不知你經歷了何種遭遇,但我知你心中有恨,被纏絲控制後,只怕會成為只知覆仇毀滅的工具,而我不一樣……”

他握著江如月的手腕稍稍收緊,黑目望進她眼底,“我只會更愛你……”

周遭風聲急厲,他額前發絲被吹得淩亂,那雙琉璃似的黑眸卻無半點變化。

“讓我去吧,也合該我去。”他手下滑,轉而牽起江如月的手,指腹摩挲過她細膩手背,“我頭一次見你,你堅韌勇敢,也敢相信我這初次見面的陌生人,但許是又見到了他,讓你憶起不好回憶,心頭不安,疑心周圍,也在疑心我……“

他擡眸與她四目相對,“先前你問我為何喜歡你,現在我回答你。”

江如月莫名的心開始砰砰狂跳,有些想聽他的回答,又下意識的拒絕,想要逃避,想從他手中抽回手,卻被握的更緊。

“我心悅你,沒有緣由,”他字字堅定,“從見你第一眼起便是如此,至此身消隕,絕不更改。”

他伸手入懷中摸索半天,取出一支墜著珍珠的簪子插入江如月發鬢,凝著她如玉面龐,心下微動,不由自主俯身湊近。

江如月大腦卡的死死的,動彈不得,眼睜睜看著男人薄唇越來越近,溫熱呼吸開始糾纏。

忽而,他在距離她半寸距離時停下。

“罷了,等你允我時……萬望我能等我那天。”

他站直身子,露齒燦然一笑,手指撥動那墜著的珍珠,“圓圓的,是天上月……”雙眸脈脈落在江如月面上,“明月在眼前。”

言罷,他雙臂橫展,縱身朝地縫躍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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